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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朱衣劫第十一章狼族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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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lastsins27-4-8约22字第十一章八月初九。m4xs.com

    天空和此前十几天一样艳阳高照,置身室外却还有隐隐的寒意,这就是北方,一年中一半时间都比南方寒冷。

    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这里种植一种耐寒的朔稻,产量虽然不及他地,但因为有着特别的进补作用,曾经每年都要向帝京定量进贡。

    五万大军于昨夜全部进驻莫易城,驻扎在城北,四面共十二道城门分别有五百人的小部队守御,城内则是总数一千的步兵轮值巡视。如果发现有漏网的沁族人,一律要抓获上报。

    虽然只是偶尔会渡河劫掠,但无论北辰的百姓还是朝堂上,对草原狼族的态度,多数都是能杀就杀。老幼妇孺一视同仁。

    左门外和右门外都是遍布野地,除了矮矮的黄草就再也没有遮蔽,先前那些沁族兵士又是集体向北奔逃,故而不需要太过提防。

    “北界的大草原应该比这儿还冷吧?那些虏人居然还能生长得虎背熊腰,真是奇怪啊。”公孙炜桓坐在城墙上,漫不经心擦拭着膝上长枪的枪头,忽而望北而叹。

    做工考究的麟须鍪顺手放置于旁边,不时吹过的冷风撩起他的发丝,在眉宇间显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

    “你不会是想被俘虏到草原上体验体验吧?”颜菸那清脆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只着厚衬衣和厚长裤的身体几乎完全被遮掩,却隐藏不了下面的曲线。

    她很快就走了过来,坐在对方身侧。

    公孙炜桓轻轻一笑,刚才他之所以那样说,完全是因为感觉到她上城的脚步声。“我的军阶可比你高,说话不要没大没小。而且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俘虏的,倒是你这娇滴滴的美人……”

    这次从帝京来,公孙炜桓被降级到了一个步校统,就算能升统领五万人的将军,以前那些熟悉的士兵也再也不会见到了,一个将军带一支军队不得超过五年,这是规定。

    说到没大没小,他忽然又想起了刚刚牺牲的四个亲兵,心里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对方的意思,她明白。落入敌手,死亡就是一种解脱,不然要面对的就将是无尽的凌辱。

    她侧头眺望着北方,目光的方向恰好是帝国最北端的三个城市,有恩鞑勒哈山阻挡,即使天气晴朗,也不可能看见它们的轮廓。只沉默了一会儿,她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到时候我会自我了断,而不是承受那种污辱。”

    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他挥舞了几下黑杆银头的长枪,认真的说:“我一直很奇怪,你一个姑娘家,干嘛要来军中和大群男人为伍呢?”

    “因为我想成为名将……”她答得很快,语气和表情都一改刚才的轻佻。

    “这可有点难,现在又不是乱世,就算这次赶走了虏人,你也最多封个普通的将军而已……”公孙炜桓说着又摇摇头,高深莫测的一笑,“你这谎话可骗不了我,是因为颜以安那家伙吧。”

    她想也没想就矢口否认,“才不是,你乱猜的,我哥就是个笨蛋……”

    这个对颜以安的评价确实是她的真心话,拿今年过年那次来说,她只裹着浴巾就和哥哥拥抱其实是故意为之,本来想看对方局促的样子,没想到哥哥对自己的肉体发育视若无睹,还把那当做兄妹的正常亲昵。这样的人,不是笨蛋是什么?

    “崇慕兄长而参军,乃人之常情,你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以前谈到你哥,你都视如敝屣一般,这几天快要和先路军会师了,你眉目之间总有一些喜色,难道我看不出来?”

    公孙炜桓的话如滚地葫芦一样连番道出,她顿时理屈词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哥哥的感情变得不像儿时那样单纯的亲切,而是想要在一起,又不愿意和别人谈论两个人的事。

    还好,那几次一觉醒来下身流出不明液体的情况,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不然她真的要羞死了。

    想了想,她只能鱼死网破了,先应付这一次再说,“因为我讨厌他!从小到大他都处处比我优秀,我这几天是高兴要和他一起上战场,能和他比试谁杀敌更多。不过你要答应我,别把这些话告诉我哥。”

    “原来如此。”看对方激动的模样,公孙炜桓也不疑有它。“我答应你。”

    自己的秘密终于守住了,颜菸忽又反问于他:“你又为什么要从军?做世家公子多好,金钱美女都不是问题。”

    他想顺口说个扬名立万、精忠报国之类的理由,可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一个。“因为我喜欢舞刀弄枪。”

    两个人随意并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下面却传出了若有若无的吵闹声。

    听得这声音,公孙炜桓跳下雉堞,将长枪向十余丈下的一片空地掷去,“尔等不好好休息,却来此妄为,该当何罪!”

    颜菸顺着他目光看下去,下面有三个无铠的士兵,正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围在中间,干着那淫秽之事,那女子不反抗也不叫喊,仿佛习惯了这种奸淫。

    若是巡视,都要全副武装持枪而行,哪会有这样穿着随意的?但是看那个女子身材丰硕,裸体肤色较深,便知是沁族人氏。

    公孙炜桓的枪扎在他们身边不到一尺处。枪头大半没入地下。只是想恫吓他们。

    “不就是一个被肏的虏族母狗?你……”这样的事情颜菸在这些日子见多了,北界的那些蛮夷愚昧凶残,士兵肏玩其女性也是天经地义,可以算是为惨死蛮蹄下的同胞报仇雪恨了。她说这话也无可厚非。

    公孙炜桓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再仔细看。”

    那三个士兵听得怒喝,忙不迭放开女人,并排下跪。他们若是不争吵,多半是不会被发现的,“属下几个着个沁族母猪,为免打扰别人,才来此隐秘街道行挞伐之举。”

    说话的人名叫刘闻亳,刚才吵闹声中他的最为响亮。直接把奸淫说成挞伐他倒是很自然,这时看去,那女子巨大的乳房上赫然有一个三指粗血洞,似是从前到后刺穿并经过刻意扩张的,口中也有丝丝血迹,看那脸色,应该是刚刚丧命。

    公孙炜桓义正词严,“这女人为何已死?你们又在吵些什么?”

    刘闻亳是公孙炜桓属下佰制,知道这次被发现,重罚是在所难免,也就和盘托出了,“之前此女正被一队制和几人轮奸,我想加入,可那人嚣张跋扈,立即就将这女子杀了并嘲笑于我,当时就想先肏到肥屄再论,来这里玩了一会儿,又想去找那队制……报复,这二人不同意,于是才有争执。”

    “他们,居然奸尸……”颜菸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恶心得想吐,不过已经见过了各种惨状的敌友军尸体,终究还是忍住了。

    更加让她恶心的是,这女人并不漂亮,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斗气的?难道『屄』也有品质之分?

    “这个女人屁股如此之挺,的确称得上肥美……不过奸淫尸体乃军令严禁,你们自行去领罪受罚吧。”公孙炜桓看几个士兵磕头如捣蒜,气不打一处来,待他们畏畏缩缩站起来,又厉声补充,“顺便叫其他人来把这尸体拖走烧了。”

    三个人也顾不得穿好裤子,点点头就张皇失措的离开了,这时公孙炜桓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女,“你从哪里学来的『母狗』这种词?”

    “我……我听他们说的嘛,胡狗蛮狗虏狗这种词自古就有,其中女子就是母狗,也没什么不对啊。”她仔细想想,一个女孩子说出这种话的确不太适,不过自己又不打算做淑女,管那么多干嘛。

    公孙炜桓转过身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上面风大,咱们还是下去吧。”

    然后拿起鍪盔就走下了通往下面的阶梯,刚才他忽然想起,北界沁族人也有将东土人叫做两足畜的,年初战争刚开始时自己手下曾有两个女兵被败退的敌军生擒,等带兵赶到时她们被在一处洼地发现,她们身体的肌肉被大块切下胡乱丢弃在一边,内脏清晰可见的肉体像烤肉一样穿在两根木桩上,头部却没有被摧残,只是惊恐万状的脸上,和血肉模糊的生殖器里一样尽是未干的浓浊白精。

    他知道那是虏人故意所为,就是想传达这样的信息:你们东土女性不过是用来宰杀的母兽,不同点只是还可以供人泄欲。以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目睹与自己相熟之人如此惨死,他突然觉得让女子也参军就是个错误,虽然太祖是为了弘扬男女平等,但女性若被俘虏却会比男儿凄惨数倍……思虑再三,他在京时还写了一封禁止女子从军的奏疏,当面交给了来看望自己的皇帝,虽然陛下的现任皇后是自己的四姑,可毕竟是祖制,公孙炜桓也害怕这次建议又石沉大海。

    颜菸看他没说几句话就走了,顿时觉得无聊。

    随性地走几步坐到台阶上,抚摸着不久前才剪出的齐肩短发,目光却鬼使神差地看向那具赤裸朝天的女尸,淡褐色的发辫,肥硕的臀腿,但这些都没有引起颜菸的注意,吸引她目光的是女尸的奶子,看上去比自己的还大当然,是穿着衣服的自己。

    军营中男女是分开就寝的,这次北上军中有千名女性将士,中路进攻的五万中有三百余,今天凌晨战后去澡堂,和几十个战友同池沐浴时,她巨大的乳房让大家都瞠目结舌,女生天性爱美,便有好事者唆使所有女兵都来和颜菸比较,结果让她们很失望,最大的一个也称得上可观,但只有不到颜菸的一半。

    大家都对自己有这样的豪乳表示羡慕,她却是有苦自知,每次胸部被紧紧束缚着,又要在马上冲杀,一场战斗过后双乳往往会麻木,两三个时辰才能恢复。

    如果想成为名将,这也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考验。

    “我都在想什么”发觉自己居然盯着死人的奶子想起了奇怪的事,她连忙把视线向右移开。

    莫易的人口有八万多,粮仓也是冗昌二州中最大的,但这次作战很顺遂,估计是用不着以此作为后勤。

    她看见一个远远的屋角后有一条蜿蜒的黑烟,隐隐能感觉到烟中散发的臭味。

    那是在堆积焚烧城中虏人的尸体,今天应该有不少漏网之鱼被抓住,无一例外都是要立即杀死并且集中处理年轻女子,也就是死得晚一点罢了。

    那里距此有接近一里,她根本不可能闻到烟味,只是心理作用。

    城中原本人口的超过其中四分之一是沁族,有许多已经和隶属东土的明族人繁育了后代,一想到本族的血脉被那些肮脏的草原人污染,颜菸和所有人一样愤懑不已。更有人张把与沁族有关系者一律杀光这建议很快被否决了,毕竟谁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亲?把从草原才过来的杀掉就行了。

    这时,两个顶盔贯甲的兵丁,推着一辆车沿着青石街道过来了,然后熟练的将女尸抱起,颜菸注意到他并没有立即将尸体扔到车上,而是将尸体上半身放于车架,还未僵硬的双腿分开到极限,兵丁的右手则插入那毛茸茸的肉缝,很快就把整个手掌都放了进去,尸体的阴唇被撑成一个肉洞,兵丁手掌一张一何玩弄间带得生殖器动个不停,倒像是死者重获生机。

    旁边的兵丁一看,就自动忽略了这是一具尸体,而且容貌粗糙十分普通,因为她的屄实在是太肥了,像两片并在一起的柔软馒头,人应该刚刚死去,这副美妙的性器官还有最后的活力,此刻因处于不停抠挖中,裂缝中粉红色蜜肉翻露而出,一次次的蠕动,让他忍不住直吞口水。

    不过,他显然比同伴知道轻重,没多久就忍住欲火,出言呵斥:“你也想像那几个家伙一样受罚?屄再漂亮也已经死了,而且看样子这娘们儿至少也是个三十岁的万人骑了……快干活。”

    “说得也对……”那兵丁低声自语着赶忙将手从肉穴里拔出,用力一推把身体这个搡入车中。那里面还有四个性别年龄各不相同的死人,看得出都是不久前被杀掉的。

    颜菸本来准备赶过去喝止这两个恶心的士兵,这刻看他们没越陷越深,刚松了一口气,可那女尸的姿势,却是直挺挺趴在车上,深色的翘臀正对着自己,先前容纳过整个手掌的女阴并未完全闭,活似一张有话要说的大嘴。内部的红肉皱褶起伏,粗看没什么,配着这场景所处的环境,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心中一阵难受,还好,那两个士兵推着车很快走远了。

    无意一瞥间,她发现车后面露出几个小孩儿的头颅,上面还沾着许多干涸的血迹。

    以为已经足够坚强了,可她仍然一阵难受。

    不过话说来,要不是当年沁族人趁火打劫抢走这十几个城市,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亡魂了。

    “要怪,就怪你们的先辈吧。”她看向天空,低声呢喃,像是对远处黑烟下的所有骨灰说的。

    起身走下阶梯,她径直向城中走去,昨天晚上大军路过一家酒馆,事后颜菸才听说那里的老喜欢酿造曼珠沙华酒,现在去讨点酒喝,也好舒缓一下沉闷的心情。

    小城市的道路结构要简单许多,凭着记忆,兜兜转转两刻钟后,颜菸便找到了昨天那个酒馆。门开着,走进去却没看见有人,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吗?”

    “来了……”一个白发老头子,像是逃命一样从柜台旁边的门后蹿了出来。

    “老爷爷你是这里的老吗?”颜菸在一个座位坐下,四下看了看,抬头询问。

    “是啊……不瞒您说,那些该死的……”忽然瞥见这个少女腿上的军靴,老头子暗骂自己失言,赶紧纠正:“那些该死的虏人被打跑了,我高兴得睡不着觉呢。”

    老头子其实是想说那些当兵的该死,自己的几个沁族老友就在十几个时辰前被从店门外拖走已经变成了尸体。那些拖尸体的士兵还满是正义凛然的表情,真不知道朝廷发神经还是怎么的,冗昌二州这么多年明沁两族杂居,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多好?

    “蛮夷都不是好东西,老人家您一定受了许多虏人的压迫吧?”颜菸并没有听出老人的话有什么不对劲。

    老走上前来,心想这丫头是傻不成?今天就有好几个当兵的来店里抢劫,城里的沁族人,大多数是习惯了农耕的,朴实善良,就算有贵族自北方来玩几天,也没有扰民。

    不过再怎么着自己是如假包换的明族血裔,总不会也被杀掉,还是做好本职工作。老头子附和她:“是,是,我受够了那些可恶的蛮夷,如今王师进驻,真是谢天谢地!客官想来点什么?本店只有几种粗陋的糕点和酒。”

    “”那就来一大壶酒,糕点嘛……随便就好。“”

    “您稍等。”老虽然很怀疑这个姑娘能不能喝下一大壶酒,要知道一个大壶可装两斤多酒,不过也许当兵的都很豪放吧。他是老而不慢,很快就来到了后厨。

    这家店是名副其实的小,每天糕点都是现做的,老自己没这手艺,全得要老伴儿来,还好客人也不会太多,累不着人。“人呢?”老咕哝着,从空无一人的厨房走到了后院。

    一个佝偻的身影半蹲在地,手指抚摸着一块插入泥土的小石碑,形制和墓碑无异,只是其上一字也无。

    老看见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一条老狗吗?让那些丘八吃了兴许还能免掉麻烦,我看他们一个个都是转眼就杀人的样子……”

    原来那块石碑居然是老人所养爱犬的“墓碑”,只不过下面埋葬的只有一张狗皮。

    这个老妇人就是他的老伴儿,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让他的话戛然而止。

    “它可比你懂事多了……”老妇人一边叹息一边走厨房,“刚才听到客人来了跑得跟要投胎一样,现在想起只有我会做糕了?”

    对这种『指摘』老只是干笑应。

    看着老伴儿开始和面,老头儿到旁边的斗室中掀开了一口大酒缸,麻利地灌满一大壶,这些都是他一人手工酿造,只能支持这种小本生意。

    “老人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看见老端着酒壶和酒碗出来了,颜菸好奇地问。

    “他们都叫我赵老牛,到现在这些年我都忘了自己的大名了……”把手中东西放到桌子上,老目光中泛起了一丝忆的色彩,“你可以叫我老牛。”

    颜菸心里默念了一下,感觉这样叫一个老年人太不恭敬,“我还是叫您老人家吧,现在这里怎么都没人啊?”

    “那是人们还在忙活,等一两个时辰才有时间来。”老牛说完想离开,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这是小本生意,糕点都是现做,让客官见笑了。不过也就是等两刻钟的事……”

    看周围只有几张桌子,这店也不会有太多客人来,她对老的话就没有什么意外。

    “要了解某个地方,听当地老人家讲过去的事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她想起了公孙炜桓在攻下上一个城池时说的这句话,又看这个老看上去饱经沧桑,应该知道很多事,赶紧叫住了他:“您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坐下给我讲故事吗?我们这些南人一直对北方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www.luanhen.com

    明族的活动范围要在成洲中部,北辰顾名思义是在北方了。但和宪翼河相比就是名副其实的『南』了。

    老牛有些错愕,他以前是一个话痨,但自从两个儿子都到藩域经商,他就再也没有了唠叨的对象,对客人唠叨会影响生意……老伴儿?他可知道老太婆对自己的废话有多么讨厌。

    “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说起话来就没个完……客官不会见怪吧?”

    颜菸此时已经喝了半杯酒,感觉味道比那天在帝京喝的浓了许多,异样的花香时有时无地在喉头迸现,一会儿才莞尔一笑,“大军要两天后才北上,我可有的是时间。”

    听见这话,老面色一变,还要打仗?那又要死多少人?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想那么多东西也没有用。他走过来坐在颜菸对面,绘声绘色地讲述起自己知道的各种奇闻异事和本地风俗。

    一直时至下午,才有两三个客人来光顾,他们显然对身边有一个俏丽少女很是惊奇,可看出颜菸的身份后也不敢多加关注。

    招呼好了几个客人,刚刚离开的老又坐了来,继续滔滔不绝。

    听老说了这么久,颜菸也难免有些意兴阑珊,一边一口一口咬着手里的棕色长条状米糕,一边思索该找一个什么由头脱身。

    这时候,一队士兵脸色阴沉地跨过门口走了进来,这些人手持大刀,未戴头盔,只穿着皮甲,没一个是颜菸认识的。

    为首的士兵看了看室内的几个人,声音洪亮的一声大喊:“我等奉命缉捕城中巫师,还请闲杂人等避。”

    那几个客人看见这几个当兵的来者不善,心中正紧张,此刻待那士兵说完,都一窝蜂的离开,如蒙大赦。

    老牛这才过神,赶紧起身想要解释,“各位,我是善民,怎么会……”

    “老猪狗,你可还认得我?”其中一个士兵轻哼了一声。

    听到这句话,老牛抬头一看,顿时暗叫倒霉,那个士兵他认识,就是上次抢劫自己的几个兵油子之一,最后还把自己老伴的爱犬给当场剥皮然后带走,估计已经被炖来果腹了。

    “各位大爷,上次恶狗咬人是我不对,可我并不会什么巫术啊!”

    “呸!还要狡辩!什么恶狗?你个老东西乔装平头百姓,暗中却以巫蛊害人,现如今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一个士兵咄咄逼人,就要上前缚住老牛。

    “你们说证据确凿?证据在哪里?”颜菸看这些人出言不逊,忍不住就站起来喝问。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同是军人,她直接就动手教训了。

    为首的那个兵一愣,许是没想到一个丫头片子敢出言顶撞,顿时怒不可遏,“大胆刁民,竟敢……”

    他的话忽然顿住了。因为仔细一看才发现颜菸穿着的是北辰军制式军靴……毕竟不知对方底细,赶紧又换了一副平和的面孔,“在下洪将军麾下穆司龄步校统所属佰制叶仁,敢问阁下是?”

    难怪这么大派头,慕容臬伦垂垂老矣,一直把麾下穆司龄视作接班人,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文韬武略,有很强的潜力,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而穆司龄的父亲是当朝右丞相,爷爷曾是户部尚书,这就让他在军中声望极高,近些年难免有一些嚣张跋扈,他下面的士兵自然是有样学样。心中想着这些,颜菸又想起了之前战场上曾看见穆司龄那洋洋得意的神情,厌恶之下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是北讨军左路副帅魏将军麾下翁开并骑校统所属佰制李铭义下辖团制颜菸。”

    她这身份说出来一长串,倒是叶仁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我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团制,我要抓人,给你看个屁的证据!”

    北辰军编制袭自燚朝,五人一伍,两伍一队,五队一团,十团一佰,统领在后面叫『制』字,,十佰一旅,统领称校统,分别在前面加远、步、骑表示成员是弓兵步兵或骑兵,通常如果一个旅是骑兵,其下四个级别的士兵都是骑兵,十旅一部(一般只有这一级的统领才能被叫做将军)。

    叶仁其实只比颜菸大一级,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的嗤笑也不无道理。

    颜菸虽然受上级赏识,但从未仗势欺人,因此措辞与叶仁有些许不同,只是并没有人在意。

    “级别高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个老人家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巫师?”

    “难道你见过巫师不成?这个老不死的罪证是穆司龄大人核准的,轮得着你置喙?”叶仁还没有说话,一个士兵就阴阳怪气地反驳。

    叶仁今天是来给兄卢大布出气的,可不愿意和颜菸唇枪舌剑,几步上来就要把老赵老牛拿下。

    颜菸不成想对方如此不讲道理,一步踏出来到叶仁身侧,伸出右手一往勾崩开对方的左手,叶仁没想到这个娘们居然动手,当即就挥动右手大刀向前一送。

    颜菸身子一斜,厚重的刀身从头顶堪堪掠过,她左手陡然向上攥住叶仁手腕,用力一拧的同时,修长的左腿迅速踢出,正中叶仁的小腿。

    这一连串攻击快如闪电,在老牛和其他的士兵看来,叶仁只不过是和颜菸有了最低限度的接触,手中刀就脱手掉落,然后莫名其妙地单膝下跪。

    叶仁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会这么快?”

    “这个嘛,说了你也不懂。”颜菸抬头看了看天花,话语中有一些得意。

    你他妈不说我怎么会懂?叶仁心中无比愤懑的想,不过这次毕竟不是来打架的,他灵机一动地缓和了语调,“抓获的巫师都会关押起来,经过两次审核才会进行处置,你要是想为这老头儿担保,就先去报备吧。不然若是魏大将军知道有人无理取闹……”

    谁都知道慕容臬伦和魏华栋二人素来不对付,叶仁说到『魏大将军』三个字时语气特别了些,也没人觉得奇怪。

    关押疑似巫师的地方颜菸也见过,叶仁说的程序也是真的,后面几个士兵虽然持刀戒备仿佛随时会冲上来,却并不被她放在眼里。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老不是巫师,还不如让他们先把人带走,如果经过调查老并不是巫师,他们自然会放人。

    见到她犹豫,叶仁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军队是纪律严明的地方,可不是能打就有理的,再者,据说巫师的存在会让部队被邪恶气息感染进而战斗力大打折扣,各朝代对边陲地区都会有定期清巫运动。他就不信这娘们儿敢冒部队之大不韪妨碍公务?难不成她还能和颜鸿基大将军有沾亲带故?天下姓颜的可多的是。

    颜菸并未理睬叶仁,只是砖头对老牛说:“老人家,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这个……”老牛看出这姑娘和叶仁他们不是一伙的,这才把刚才不敢说的和盘托出:“昨天晚上几个人赤手空拳地追着我家狗而来,其中带头那个因为左臂被咬掉一大块肉而提议抢劫来弥补损失……”

    “老东西你胡说八……”叶仁一看到颜菸的犀利眼神,顿时闭嘴。

    “我这里没多少积蓄,他们很快就搜刮一空了。然后杀掉了我家的狗,剥皮后扬长而去。他们现在来,分明是想要报复啊……”

    颜菸当然相信这些兵油子干得出这种事,市井小人中流行打别人的狗炖汤,听说可以强身健体,但老百姓是不敢当着人面行这种勾当的,颜菸恶狠狠地瞪了叶仁以及他身后几个士兵一眼,可老牛的一面之词,只有自己一个人愿意相信也是毫无意义。她和颜悦色地看着老,“老人家你放心,我会为你担保的,他们要是没有证据,一时半会还不敢伤害你,我现在就去。”

    老牛是一个粗人,立即就要给颜菸下跪,看着他充满感激的眼睛,她赶紧阻止,“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我还是别辩驳了。先配他们调查吧。”看着颜菸奔出门外在街上越来越远的身影,赵老牛心想。

    叶仁终于松了一口气,走近老,然后……卢大布是穆司龄跟前红人,昨天晚上带着几个人追赶一条肥狗,并且打赌说可以徒手捕狗,没想到失手被咬了一大口,叶仁去看望时,卢大布一直说着要砍狗人的头来泄愤,叶仁灵机一动,就想到了个溜须拍马之策。

    拾起地上的大刀,猛地横扫而过,血光轻洒,老牛猝不及防,遑论躲闪,一颗头颅冲天飞起,被离得最远的王满笑嘻嘻地接住。

    “王满,你说我为朋友出气,是不是很爷们儿啊?”叶仁看着那个刚刚接住人头的兵,自鸣得意地明知故问。

    王满随便在一边找了一匹破布,胡乱把滴着鲜血的首级裹好,“那是自然,卢大人可惜伤口感染不能亲自来报仇雪恨,他知道了,一定会为叶大人的行为感动的,”

    “我就说女人都是用来日的吧,那个傻娘们果然轻而易举就被骗走了,她的脑子应该还没有奶头大你们先走吧,我记得还有一个老太……老巫婆。”叶仁示意王满等人先走,然后微笑走向后厨。

    …………入城后的军营设置在衙门旁边,几栋并排的闲置空宅虽然显得有一些拥挤,但好在部队并不会久留。

    “什么?赵老牛?行,等叶仁他们来,我会问他们要证据。”太守钱岩听了颜菸的话,一脸疑惑地应着。

    叶仁,太守并不熟悉,不过现在钱岩可以确定,这一定是个目无王法的人,逮捕巫师也不跟自己商量?那可是一件大政绩啊!自己这小城衙门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钱老爷可不是好糊弄的。

    不过……听说叶仁的上级穆司龄是一个大人物,太守大人也不想做得太过分。

    “那我就先走了。”颜菸是军人,若非作为犯人,按理是不必对地方行政官员行跪礼的,将手中担保牍放在台案上就转身离去。

    拿起担保牍,钱岩若有所思。

    监狱在衙门隔壁,叶仁他们应该会将赵老牛带来关押,果然,颜菸坐在监狱门口等了一刻钟,叶仁就带着几个士兵来了,并没有看见赵老牛……颜菸看他们就和路过一样,没有停留的意思,走上前去幸灾乐祸,“我就说你们没证据吧,现在还不是灰溜溜地来?”

    叶仁沉默着,走到衙门口才放大嗓门答非所问,“你说什么?我们刚才发现了一个巫师,他立马就和一个巫婆施展起邪术试图反抗,还好我们眼明手快,当场就把两个巫师枭首正法!当时的情况真是危险呐!”

    颜菸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当看到王满提着两个渗血的包裹在空中挑衅般晃了晃,顿时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你们……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杀戮百姓!”

    对她的指控,王满显然是不屑一顾,什么叫不分青红皂白?杀掉赵老牛就是他们的目的,证据和罪名并不重要。

    穆司龄很是器重卢大布,只要能让属下出出气,几个老百姓的命算个屁?叶仁当时随便捏造个理由,穆大人就对这次行动首肯了。一个团制能改变什么?因此叶仁现在是有恃无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又和你无冤无仇,有意见就去找穆司龄大人报告!我们还要去复命呢。”

    “好,好……”颜菸咬紧牙齿,转身向军营奔去。

    叶仁还以为她是真的去找穆司龄,按照穆大人的性子,说不定会直接给她一刀,看她的姿色,也许会是先奸后杀?想到这里,他大摇大摆地走进衙门。

    “钱太守吗?我送来两个巫师头颅,赶紧给我登记造册,我还得去向穆司龄大人交差!”

    …………次日上午,公决会举行。最近有人被审判,那还是在去年。

    几个军中将领聚集在城中广场,凉台上坐着两个重铠将军,左侧老的是慕容臬伦,另一个中年人则是魏华栋。

    本来一部军有一个将军才正常,但由于战损,五万人是由是个不完整编制的旅组成,并不是一个常规部级军团。

    下面的几人低眉顺眼,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只在耳中听着令兵不停递上资料地脚步声、查阅时翻动纸张的声音。

    当把最后一份资料递给旁边的魏华栋时,慕容臬伦叹了口气,然后就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穆司龄!”

    虽然被叫了很多次,但这次穆司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许久才走出队列,“有!”

    “你看看这些,你的属下居然滥杀无辜,还打着你的旗号,我该不该治你个统兵松懈之罪?!”慕容臬伦一把将十几张纸抛到穆司龄面前。这些都是证明赵老牛并非巫师的证据,是公孙炜桓连夜收集的,看了看这些纸上的内容,穆司龄顿时无话可说,“末将管束不严,给将军丢脸了。”说着猛然跪下,“悉听处置!”

    他认罪态度好,内心却在痛斥叶仁那家伙愚蠢,做事拖泥带水,居然让公孙炜桓知道了这件事,为了两个贱民而连累自己受此责难!想想就不值!

    魏华栋却是轻轻放下手里资料,笑而不语,他一向了解洪老头,别看吼声像要吃人一样,最后穆司龄必定不会受到什么大处分。

    慕容臬伦看着低头静跪的穆司龄,虽然表情不怒自威,但心里的纠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的亲信,打仗很有一套,虽然戾气有些大,但多磨练也许就好了。

    想了没多久,慕容臬伦对右手边的令兵挥挥手,那令兵得令下去,很快,十几个执槊士兵把那天叶仁为首的几个兵给捆缚着拖了过来,像死狗一样丢到广场上。

    看着这些曾经的战友,尤其是他们手上的大槊,槊刃上反射着点点寒光,叶仁心里是惊惧无比,军中律法与民间不同,处死刑者便是把人捆起来,周边二到八人持槊将其活生生捅死,捅的次数也有规定,依照军阶高低分别是一千下、六百下、三百下、一百下。(将军以上的另当别论。)现在,叶仁想起了自己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刚刚嫁人的姐姐、总是惹母亲生气的……他只能祈祷,祈祷穆大人能够救自己一命,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杀了两个愚夫愚妇而已,就因为自己倒霉,遇到了个和公孙炜桓私交甚好的娘们……慕容臬伦朗声宣布处罚,“叶仁等六人,戕害无辜已是死罪,还借巫蛊虛辞掩人耳目,罪加一等,立即处槊毙刑!乙字旅步校统穆司龄,治兵不严,对此次惨案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罚俸六个月。”

    叶仁想大叫冤枉,可有谁会相信自己呢?只能寄希望于穆司龄为自己求情了。

    毕竟叶仁虽然没有卢大布那么老的资历,好歹也是并肩作战了几个月的。

    穆司龄抬头,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宣告了叶仁的死刑,“末将知罪,愿听从一切判罚。今后一定好好带兵,痛改前非,以不忘今日之失!”

    慕容臬伦点点头,然后对旁边的魏华栋询问意见,“魏将军,以为如此处分可还公允?”

    “哈哈哈,此判决英明神武,不愧是洪将军之铁面无私,当然是公允得不得了的。”

    慕容臬伦老脸一沉,也没时间和这厮打哈哈,对身边的令兵一摆手,那令兵随即从一个箱子里掏出一根长条铁片,其两端都是三角形,两面各画有一个圆圈,圈中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令兵把铁片用力掷到广场的石地上。“行刑!”

    卢大布虽未参与杀人,可衅滋事的罪名是跑不掉了。慕容臬伦也没理由庇护他,于是又不耐烦地宣布,“卢大布虽有伤在身,然纯属咎由自取,不容姑息,把他拖上来,重杖三十!”

    卢大布被带到叶仁几人旁边时面无表情,他看了看已经意识模糊的叶仁,眼中只有厌恶,自己那句话只不过是随便说来发泄,没想到居然会莫名其妙让别人误解,弄得自己被拖累。

    他跪下之后,很快有一个士兵拿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过来,吐了口唾沫,然后猛地打向卢大布后背。

    卢大布只是随着木棒起落而闷哼,他在心里止不住地叫苦这三十下过去,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很快,叶仁等人就被分开,一人身边围了四个执邢兵,操起一丈九尺长的大槊,二话不说就向曾经的战友戳去,当半尺宽两尺长的锋锐铁刃刺入皮肤、肌肉、骨骼、内脏,这些人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叫『透心凉』。

    但,他们不会那么快死亡,因为前几十下都不会捅要害。

    慕容臬伦虽然老迈,但此刻说话却是震聋发聩,“诸将看好了,这就是违反军纪的下场,切忌重蹈覆辙,否则我和魏将军决不姑息。”

    广场上的几个人一同下跪,齐齐高喊应,“属下定牢记在心,引以为戒!”

    慕容臬伦默然坐下,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受刑者。

    这些执邢兵许久没有干这种勾当,可手艺没有丝毫退步,保持着和同伴进退与共的高速,要是没捅满规定次数犯人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他们也会受到处分。

    一时间,广场中惨呼声、血肉飞溅声此起彼伏,地上缓缓出现了一个血泊。

    钱岩太守虽然没什么存在感地坐在一个角落,但还是被那几个人的凄厉惨叫搞得头皮发麻,他可谓是连番受气,先是被叶仁用穆司龄恐吓,又是被夺过了执法权,眼睁睁看着这些赳赳武夫鸠占鹊巢,在衙门使用的广场上杀人。

    想到这些,太守大老爷在心里暗骂朝廷的人就是一群嗜血变态。

    魏华栋看了看公孙炜桓,然后起身默然走开,这次的监刑由慕容臬伦亲自来,他只是走过场,按理死刑没有彻底完成,监刑就必须在现场看着。

    别看那几个校统说得激昂,但真正能『引以为戒』的又有几人?

    “林大人,看他们的鬼叫实在是没意思,我就先告辞了。”公孙炜桓对行刑的惨烈无动于衷,拿起佩刀,笑着对身边的骑校统林洋一说,就起身向广场外走去。

    颜菸本来只是在远处角落百无聊赖的坐着,现在也没兴趣看死人,赵老牛那么好的一个老人家,虽然说啰嗦了点……万万没想到就这样被他们杀了,叶仁他们死一百遍也不够偿命,她也便追上公孙炜桓跟着他离开。

    颜菸其实想做一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对赵老牛死亡的自责,可打听了才知道他仅有的两个儿子都在千里之外,自己真个是鞭长莫及。

    最后只得托付老牛的邻居帮忙找一个风水宝地,将老两口好好安葬。

    穆司龄看着颜菸在烈日下被拉得长长的背影,一股无名火开始在体内升腾。

    当兵的乱杀平民并不鲜见,只被曝光的没多少而已。

    这个该死的小娘们儿,居然能说动公孙炜桓,不知道他们这两个人暗中野了多少次!害得自己受这般奇耻大辱!死了几个没用的部下倒没关系,关键是自己的升迁路怕是会有不少滞涩。

    至于公孙炜桓,他不是不敢记恨,而是记恨也没用,人家出身高贵不说,家里皇亲国戚一大堆,自己满打满算从祖父那辈儿才发迹,怎么敢,怎么能算计他!

    “你他妈给我等着……小婊子!”穆司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怼与恚恨。

    军队中罚俸是最低处罚之一,但受罚者必须原地跪着不动三个时辰,所以他还不能起来。

    有公孙炜桓带头,剩下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退下。

    …………天行?克伐宁赫接过递过来的东西,眼中露出一丝惊奇。

    手中是一块黑沉沉的木头,上面有几个金属部件,前端是一个半寸粗的圆孔,木头另一边是奇怪的弧形,刚好可以用单手或者双手握住。

    习武多年,仅凭手感,天行就可以确定它的重量约为两斤半。

    “这是兀路台几年前从北方带来的,他说是仿造自在一艘沉船上发现的东西,他给它起了个名字燧枪。”天格?克伐宁赫坐在自己庐帐中的一口箱子上,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脖子上的玉佩。

    “这个东西长得奇奇怪怪,不会是个装饰品吧?”天行摆弄半天,也没搞明白这个燧枪,有什么用途。

    “当然是了。你猜猜是佩戴在身上哪里的?”看身边的哥哥一脸纳罕,天格决定不再逗闷子了。“其实这是一件武器,我留着也用不上,不如就送给哥当礼物了,我给你示范一下?”

    这是武器?可是又无锥又无刃,莫非是丢出去砸人的?天行顿时一头雾水。

    只见天格拿过燧枪,不知怎么的就把它从中折断,拿起早已备好的一块黑色圆石子,麻利地塞入断口处的动口,双手一扳,它又变成了之前的完整样子。

    “有点意思……”天行刚开始还以为这东西是被一不小心弄坏了。

    天格也不多话,转身走到一个巨大漆器瓶子前,天行也把目光移过去。

    天格瘦小的身体也没做什么,只是双手握持燧枪,抬起与瓶子保持水平,然后两根食指一同扣动其上一个外露的铁块……“嗤……”大量白色气体猛然从前面的洞口逸散而出,紧接着气体中闪现出一团橘红火光,电光石火间,一声“嘭!”地巨响,刺鼻的火药味随之弥散在四周。

    那漆器瓶子明明在逾一丈之外,却是应声出现了一道道辐射状裂纹,裂纹的中间是一个一寸粗的破洞。

    这场景虽说有一些惊人,但天行仔细观察中分明见着一个东西从燧枪中极速射出,并势如破竹地击穿了瓶身。

    “好厉害……”震惊在脸上久久散不去,天行最终说出这三个字。倘若这是打在人的身上……东土逢年过节乡村城市所燃放的烟火,便是以火药作原料,没想到还能释放如此杀伤力,真个是匪夷所思。

    天格显然并不好过,双手一软燧枪就掉落在了地上。“你应该知道火药吧?

    这东西就是利用燧石打火,点燃里面的火药,然后以高速将枪子激射出去毁伤目标……但是,它一次发射后得再次填充枪子和火药,且最远只能打到四丈以外……”

    “看来老师不来是有原因的,这些东土人所谓的奇技淫巧,正是他老人家喜欢钻研的……”天行捡起燧枪,一边观看一边喃喃自语,“可是现在大军压境,他都不来,难道研究这些东西比人命重要?”

    刚刚来时,克伐宁赫部的格汗也是他的二叔赟?克伐宁赫就曾说,南方受到攻击这些日子,已经派了几十波人去找兀路台,可那些人都没有来。

    摇摇头先不去想那些,天行将燧枪收起来,对天格轻轻地一笑,“你的礼物我就收下了,我们去吧。”

    两个人先后走了出去,这种废弃而没被拆除的庐帐草原上隔几十里就有一个,这个的年头怕是并不长,外面的白色蒙布只是轻微泛黄。里面存放的都是一些不值钱杂物,也不知道天格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现在是八月末,草原上还不算冷,高及小腿的各色青草欣欣向荣,连绵铺就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

    “你马上就要奔赴前线了。有时间练习使用这把武器吗?”走了一段距离,天格一跃骑上一匹黑色骏马,转过头来问。

    “你哥我是天才好不好,刚才看你捣鼓早就学会了。”天行也熟练地翻身上马,扯动缰绳让胯下坐骑原地转了一圈。他并不是胡说,这个东西虽然对自己没什么用,好歹是送的,有时间他一定要学会如何使用。

    “对了,这个玉佩有定位的作用,你还是别给我了,有了它我能知道你在哪里。”天格指着自己的脖子说。

    天格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绳,上面的坠子是一个棱角分明(请在维基百科搜索双三棱锥)的绿色半透明石头,它由两个完全一样的尖锐部分组,接触到人血才会分开或者拼。

    天行儿时离开草原,这个玉佩被拆了一半给自己。

    之前,帕台难就是用这个东西找到的天行,由于两个部分有感应,被族中的额铎使用法术才能获得另一部分所在确切位置。

    “这是你的护身符,分开就不灵了。再说了,你哥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二匹马并不如何高大,从蹄子到头才六尺,速度却快,刚才两兄出城到这里只用了常马的一半时间。

    天格笑而不语,二人又有说有笑地策马前进了一刻钟,远处山间的浮黎城轮廓渐次出现在视野中。

    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嘴还不停的开着,到了近些从听清楚她喊的是一句句“天格哥哥。”

    “凡娜,你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危险,应该待在城中才对,忘了克迭律哥哥走时说的话了?”到了女孩身边时,天格故作成熟地说。

    凡娜比马头还矮了一尺多,身上穿着普通的紧身裤、齐大腿鹅黄色长袍,脚上是一双白色短马靴。为了防寒,她白嫩的脖子上还挂有一条羊绒大围巾,看她稚气未脱,应该只有十四五岁。

    她的头发不仅异色,且还有许多波浪似的卷曲,披散及胸,像一缕缕金丝一般。她的脸部和双手都白皙色浅,天行在东土待了近十年,也未看过这般白的女子,除了那次和老虾虎一行人盗墓时,在棺中所见的女尸……“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嘛。”凡娜嘟起小嘴巴,顽皮地说。看起来她有点害怕克迭律。

    天行并不认识这个小姑娘,见她长得几分像藩域女子,但不完全像,于是插嘴,“这个女孩是?”

    天格把身子向后一挪,凡娜就默契地拉住他的手,肉贴肉地骑坐到了他的前面,因为她要矮天格一个头,并不会遮蔽视线。

    天行发现她的长袍下摆正中有一条长长裂口,显然是为了骑马方便。不过他没发现的是,凡娜的裤子到了大腿根部是被裁去的或者说是一件像裤子的袜子。长袍下的挺翘臀瓣、下体一片布料也无,无毛的粉红嫩穴暴露着,动作再大就会直接露出。

    “她啊,也是兀路台从北方带来的,应该是个海外国度的人,刚开始只会说一些发音古怪的话,他看这个姑娘太可怜,就”天格说着,感受着凡娜身体上发出的淡淡香味。

    凡娜显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只是一边轻微磨蹭两腿之间,一边好奇地抚摸、拉扯马鬃毛。

    “凡娜,看见那个大哥哥了吗?他的马术比我好多了,你想不想让她载你啊?”

    天格忽然低头对凡娜说,握着缰绳的左手隐秘一动,捏了几下凡娜衣服下的奶子。

    “才不要呢,人家又认识他……”凡娜脸上露出一个一闪即逝的淫荡满足笑容,说话倒一点异常也无。

    天格的手很快就恢复正常,天行根本觉察刚才发生了什么。

    “凡娜坐好,马儿要加速了!”天格双腿一夹马腹,奔驰地速度顿时快了一倍,“听兀路台说她的名字很长,好像叫什么伊克莱斯达尔来着,我们都叫她凡娜。”

    “原来如此。”天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加速跟上了他们。

    到城中时,正是中午,两兄放慢了马速,向城中心进发。

    浮黎城依山而立,里面分布的是一个个圆形庐帐,规模不等。中央的大帐区只有贵族才能居住。

    一般五个庐帐为一组,其内的庐帐距离互相不会超过一丈,天行的庐帐就在天格那组的旁边,直线距离五丈。

    庐帐里一切如初虽然天行不怎么记得儿时离开的情况了。

    他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让天格先带着喊饿的凡娜去就餐,便想去看看帕台难的两个嫂子。

    找了几个庐帐,天行才找到正确的地方,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的两个女人已经三十多了。自然不会是倾国倾城,容貌只能算勉强看的过去,天行走近庐帐时,她们一个在躬身加火,一个在用木棒搅拌锅中。里面是草原上常见的奶饼煮肉干。

    她们本来就是丰乳肥臀,此刻又是这种姿势,巨乳和巨臀十分吸引眼球,正是许多男人最喜欢看见的画面。

    “二位嫂子辛苦了,只是这些琐事,我记得应该是有奴隶来做的?”天行一边问,一边拿起旁边架子上一条肉干咀嚼着,这些肉干都是生肉风干,也未加调味料,这些年在东土,他都快忘了这种味道了。

    “挪然别这么说,我们两姐妹不辛苦的,只是想给那些苦命的奴隶减小点负担。”加火的那个女子面容老一些,身材也更加极端,蜂腰仿佛随时都会被巨乳肥臀压断,她放下手中活计,五体投地的跪伏后才小心答。

    “你!”天行刚才说话很是客气,没想到她还是如此见外,不过在草原上,奴隶和牧民见到贵族都必须跪伏行礼,自己耳朵上不久前又戴上了表示挪然身份的白银耳环,她这样也不算什么。

    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他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行了,起来吧。”天行环顾四周,这个庐帐直径约二丈,中间是一个八尺正方的木床,炉灶、柜子之类的东西环绕在靠近帐壁处。“这些年谢谢你们照顾天格了。我的这个要是有惹你们不高兴……”

    年长的女子站了起来,连连摆手,“挪然说笑,天格挪然可善解人意了。”

    正在这时,一个奴隶走向这个庐帐,由于他的身份不能进入这两女的居所,因故只在门口恭敬地传达,“四挪然,格汗叫您到君帐赴宴。”

    “知道了。”天行对她们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嫂子了。”

    君帐一般会有一大一小两个,大的用来举行宴会和商讨族中大事,小的是格汗与诸位妻子寝寐之所。

    天行跟随那奴隶走了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举行宴会的君帐前。

    这是一个顶高一丈半、边高一丈的庐帐,直径六丈,虽然与传说中沁族统治整个天元成洲时的五十丈直径有天壤之别,却已足够让人感觉震撼。

    一进去,里面已经摆满矮桌,共二十人分左右席地成坐,左右两排之间隔着五尺,上首的十级阶梯上是一个大座,近看才发现座上包裹的不是常布料,而是无数银狼皮拼成的垫子。

    这种场面,通常只有成年人可以进入。

    天行对大座上的人单膝下跪,然后又缓缓起身。就是行礼了。

    座上是一个戴着厚厚毡帽的中年人,虎背熊腰,生有浓密胡须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没有一般戎族首领的粗犷,倒有几许书生气。他直直看向进来的天行,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神勇堪比雄鹰、坦荡有如大地之兄长的孩子,经过九年磨练终于有承担部族命运的气宇了。我代理格汗的这些日子一直虚心以待,日日夜夜都为选择适的接班人而忧愁,希望你不要令人寒心啊。”

    下面坐的人中,有几个都是天行的兄同父异母的,听到格汗的话,顿时恼得不行,但也只不过是在面上一闪而过,他们看天行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凭什么得到如此评价?

    并且,虽没有直说,可格汗言下之意分明是要让天行继承权柄……这个家伙的母亲可是一个女奴啊!从藩域某个小国被抢来后先是被贵族们轮番奸淫,后来才幸运被前任格汗看上,后娶为妻子。

    过了十个月,那个女奴就生下了天行。

    说句不好听的,还不知道天行是不是某个贵族的野种!

    不过这些东西,他们终究也只是想想而已。

    就算天行拒绝做格汗,前面还有老大和老三,如何也轮不到他们几个,要是直截了当地说出这种伤人之语,还无谓的让人诟病自己不顾兄之情。

    天行只是微微鞠躬,不卑不亢地答,“天行此次归来,只是想解除北辰之进犯,其余事情,还是等我做完该做的再说吧。”

    然后天行就走到一张矮桌后坐下,左手边就是帕台难,现在两个人却是不方便交谈。

    桌上的食物虽然丰盛,但只是简单的大块盐水炖牛羊肉、烤肉干、馓子和各种炸饼、奶糕。在格汗没举杯前,这些食物是不能动的,“说得也有理,不过我的侄儿,伟大之力创造轮且永恒注视草原众生的大神兀拔苏鞑兀帖哈可不会容许一个人再三推脱其应得之位、应行之事。你要牢记才是。”格汗知道天行是不愿意做所谓的部族首领,也没有多说什么。

    “侄儿谨记格汗的训斥。”

    没有再多说,格汗清口就唱了一段不长的歌谣,歌词晦涩难懂、诘屈聱牙,又仿佛能沟通遥远的世界起源、超脱生灭无法的六十方。

    唱罢后,格汗接过旁边年轻女奴递来的一碗马奶酒,高举过顶,“我们草原的子孙是永不言败的,干了面前的酒,让我们为即将南下的勇士们饯行!”

    下面的人待格汗说完,也纷纷举起马奶酒,然后和格汗一同饮下。

    “草原的子孙永不言败!”

    震耳欲聋的高呼响彻整个庐帐。

    …………日影渐斜。晴空万里。

    “哥,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你一定要保重,不然……听说那些明族人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你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计才是!”天格站在城头,依依不舍地冲下面挥手。

    只见天行向这边点点头,淡淡一笑,在城门口送行人群的目光中翻身上马。

    前面城外已有三十骑在等候,天行一到,他们便同时策马狂奔,几十道身影慢慢伴随着马蹄笋,渐行渐远。

    这次围观的人并不多,因此天格身边很快就空无一人。

    “七挪然。”帕台难的二嫂上来给他披上了一件披风用以御寒,她的长袍很松,隐隐露出了胸前深邃的乳沟,看得出下面的奶子,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地晃荡着。

    本来应该到此为止,她在天格没说任何话的情况下,居然双手动扯开衣襟,刚刚解放的奶子兀自在欢快地弹跳,乳球开始有了下垂,顶端挺立的乳头大如鹌鹑蛋,呈现诱人食欲的紫黑色。

    接着,她又迅速解开天格的裤裆,然后自然地下跪,托起沉甸甸一对瓜奶,用中的乳沟,紧紧地夹住那根疲软的鸡巴……天格面无表情,只是右手轻抚身下熟妇的柔顺发辫,就像爱抚一只母狗。

    在白花花乳肉的紧紧挤压、摩擦下。天格的阴茎很快就勃起至一尺长三指粗!

    接近鸡蛋大的龟头,顺势插入了她的红唇,被她一脸痴迷的舔弄个不停。

    下面一个裹着大衣的老者路过,看见了城头上的天格,顿时关心地大喊,“上面风大,尊敬的挪然不怕受风寒吗?”

    “我没那么脆弱的。”天格对老人家投以感谢的微笑,一边对身下女体低言:“把衣服穿好。”

    熟女把奶子收好,又扣好扣子然后站起,天格的鸡巴仍然坚硬,把她向城边青砖护栏一推,让她上身靠在冷若冰霜的砖石上。

    然后掀开她的长袍,清晰可见,被一大片黑亮阴毛覆盖的肉穴因为多次使用而变得暗红,乳交时的刺激让湿润并略微张开,犹翕动不止,渴望被火热的鸡巴填满、插插,不负所望,天格立即就把尺寸惊人的阳具全根没入。

    她的阴道早就适应了他的粗大,一根滚烫的大鸡巴一路顺风地前进,龟头通过宫颈戳入子宫,把红嫩的子宫壁都顶得凹陷。

    “嗯……”女人发出一声诱人的轻哼。

    天格的抽插毫无技巧,完全是横冲直撞,兴起处就用手拍打她的巨臀。“母狗,虽然你照顾了我几个月,但你始终是一只母狗,记得,以后没人时都要叫我人,不然……我就杀了你,然后说你是染病而死!”

    下面的老头子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是看到一个女子的上半身出现,就知道自己多虑了,原来挪然并不是一个人,那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看见关心自己的老头子走开,天格不屑的一笑,然后双手伸入她的领口,左右开弓地一边肏屄、一边玩奶。

    这一切,下面的人距离最近的不过十丈,可并没有一个人发现。

    啪啪啪的淫靡音连绵不绝,已经出现大量白沫的屄屌结部有规律的蠕动,滴落出一道道淫水。

    “真是个好屄啊,这是我第一百次肏了吧?”天格看着这具女体的头颅因快感而微微摇摆,喃喃自语。

    …………帕台难也在和天行同行的人中,若他知道自己刚刚离开不到一里,二嫂就被一个小屁孩肏得如痴如醉,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而且,天格的年龄都可以做那个熟女的儿子了……快马加鞭两天后,天行在内的三十一骑已经走了数百里。

    行到此地,肉眼可见一片波光粼粼。那是草原上各个部族共同敬仰的圣湖白泽海。

    之前由于忧心前方战事,他们都没有闲心交谈。只是这样的长途跋涉,即便是被东土称作狼族的游牧民族也吃不消。天行止住胯下坐骑,对众人说,“大家就在此处歇息片刻吧,我去圣湖中取一些水。”

    “这个……”

    “行,大家也一定累了。”见有人可能要反对,帕台难身后的都脱木连忙打圆场,别人不知道,他可了解天行的真实目的绝不是取水那么简单,即使带的酒不能喝,草原上能补水的河流也不在少数。

    没人再踢出意见,天行就跳下了马,提着酒囊奔向这个巨型湖泊。

    走过几百步的距离,就到了湖岸,地面上是一层银白色的细沙,天行面朝湖心,双膝下跪,然后将酒囊拔掉塞子,将囊中的酒液缓慢地倒入湖中。

    那年,天行的母亲,因生天格时难产而死,年仅二十一岁。父亲不顾族人反对,将她还有余温的尸身放进一整段水璆木中。然后在一个冬日沉入圣湖之下。

    草原上故老流传,神秘的白泽海连接着一个永恒国度,那里有金山银山购不来的自在、学海无涯读不出的智慧、时光在那里不再无情流转,欲望在那里变得引人向善。

    死者只要入水,灵魂连同肉体会被带入永恒国度中重获新生。不受那轮之苦。

    在夕阳形成的背景下。囊里的酒已是倾泻得干干净净,天行站起身来双手十对着面前空中一拜,然后向旁边走了几十步,重复这个动作,一直到了第二十次才停下。

    “母亲,虽然您并非沁族血裔,但看在孩子的份上。请庇佑前线的勇士们英勇作战,以让草原免受异族践踏。”面色惆怅的低声祷告后,天行再次跪下。把酒囊浸入水中。『咕咕咕咕』的声音中。一共四斤水便灌满了整个皮囊。

    最后又看了一遍这一片圣洁的湖水。天行才转身快步返。

    “挪然,我看不能继续赶路了。如果不在此休整,纵然是这些草原上血脉最纯正的宝马,也会受不了肌肉的酸麻、承不了烈日的暴晒,累得心跳不得、腿奔不得的。”帕台难看天行完事而归,上前提醒。

    “那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凌晨出发。”刚刚点点头答。天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走到了都脱木身边,轻声地问:“别乎里的雪鹰,上一次冻死是在何时?”

    都脱木一愣,不过很快就一边牵马走向众人先前确定的一个小土包,一边幸灾乐祸地说:“就是在五年前嘛,上上一次是八年前。”

    别乎里喜欢住在冗昌二州,只有他养的雪鹰死了,才草原上捕捉新的,这雪鹰为什么会死呢?原来冗昌地区隔几年就变得异常寒冷,雪鹰只是羽毛雪白可不耐寒,遭着这种大寒年,不死才怪。

    但别乎里不信邪,这几十年一直都在死了抓,抓了死,又再抓的死循环。

    天行小时候听很多老牧民说,冗昌的那种反常天气在几百年前才出现,好在当地人到现在已经适应了。

    听到都脱木的话,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是松了一口气,对刚刚到浮黎城时的计划也有了三分信心。

    一行人把马匹栓在一块儿,轮换休息了一夜,翌日再次出发,又经过四天堪称奔命的飞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上柎城。

    “这里就是古代高国的都城?”看着北门外城墙上鸾跂鸿惊的两个大字,都脱木发出由衷赞叹,别看他一脸络腮胡的老样,其实三十岁的生命里还是第一次到冗昌来。

    当他感慨过后,才发现天行他们已经先行通过门关进城了,这才急急跟上去。

    天行让其他人先在客栈休养,自己则是步行前往城南的指挥帐。他这样急,也有一半原因是不敢面对帕台难,换妻的提议他万万不能接受,之前都一直推脱着,能拖就拖吧,实在不行就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帕台难一路也疲了。并未察觉到好兄天行的窘迫。

    一顶普通的大帐中,昊?克伐宁赫正在盯着壁挂的一副地图发呆,其上,冗昌的所有城池里,已有十个被北辰夺。

    一想到马上就会有第十一、第十二个城池要丢失,他就想要仰天长啸,然后冲出去和那些两足羊杀个痛快,情绪让他的表情开始扭曲,黝黑的脸却让这种变化有些喜感。

    正在这时候,一个轻铠无盔的沁族士兵走了进来,单膝下跪地禀告,“大挪然,四挪然到了,在外面说要见您。”

    来得这么快?昊?克伐宁赫心里咯噔一下,却是忽然怒斥,“你个蠢才,我们兄见面,还用得着通报吗?滚出去自领一百杖责!”

    看也不看这个兵,他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站立在帐外一丈,只比昊矮上两三寸,也要瘦上许多,除外一双淡蓝色的眸子,他们的确有四五成相似。

    “老四,这些年我经常想你,你终于无恙归来了,真是大神保佑!”他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紧紧拥抱这个同父异母的。

    “……我也是。希望这次咱们能同仇敌忾,把那些明族军队都驱逐出去。”

    好半天,天行才轻笑说话,并不是因激动,而是惊讶,自己和这个强壮如牛的兄长压根没什么感情,怎么会有经常的思念?

    “先不说这些,看你这副舟车劳顿的模样,一定累了吧,进来喝奶茶,有什么事慢慢说。”说着,昊就领着天行进了帐内。

    一晃眼到了下午,还是在昊的指挥帐里,十几个将先后而至,他们最小的二十八,最大的六十四,挨个盘腿坐下,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沮丧。

    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的呼噶蔑罗第一个发现,此刻大挪然旁边多了一个挺秀气的年轻人,他还不认识,顿时令他把战事不利的火借故发了出来,“你是什么东西!军机会场也敢进来!”

    答他的,却是当头一句暴喝,“放肆!你眼睛瞎了不成!这是从东土万里而来的四挪然,给大家带来救场之策的!”

    昊怒气冲冲的看向呼噶蔑罗,顿了顿又说,“来人,把这厮拖出去踏杀了!”

    草原上的民族流行一种刑罚,就是把人装进袋子里,被乱马的蹄子踩踏而死。

    即为踏杀。

    呼噶蔑罗以为大挪然是来真的,惊惧之下便想下跪认罪。

    没想到,天行已经面露不忍,对大哥好言相劝,“何必呢,他也不是故意的,”

    “既然四挪然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这泼才一顿吧。”昊的话说完,呼噶蔑罗才隐秘地长出了口气。

    满头白发的乃摩是个人精,看这个一身白衣的挪然像个游侠,又如此宽容,怎么都不似杀伐果断的将才,他能有何方法拒敌?

    毕竟活到老学到老,做人也应该不耻下问,乃摩于是试探地说:“这次南狗无耻,趁北方雪兽为祸悍然出兵,原本么,我们最多能有三十万人作战,但一边需要防御雪兽,抽动不得。此处的十五万部队虽然不算弱,可南狗装备精良,二十万将兵已让吾辈只可望洋兴叹!不知挪然有甚妙计?”

    昊也将目光看向旁边的这个,心里是左右为难,要是天行有办法……那格汗的位子不就……可要是没办法,南方人有了冗昌作为跳,十有八九会再来一次万年前那种大屠杀,把草原的子孙几乎赶尽杀绝……天行不成想有人会这样单刀直入,愣了愣,很快就指着自己面前,他所指的桌面上,摆着一个刻有经纬度的圆形青铜盘、一根苍鹰的尾羽、一碟马血,这些是之前他让大哥为自己来的。

    “各位且看。”天行从腰间解开酒囊,将里面清澈的湖水倾倒于铜盘上,水流汩汩而下,漫过铜盘、经过桌面、落到地面。一直倒了四分之一,他又将剩下的水倒入马血碟子中,左手拿起羽毛蘸了红色的混液。

    只是看他用羽毛将湿淋淋的铜盘表面曲曲折折地刷了一遍,天行的动作流水行云,颇类那些明族书画家在进行创作,全然没人懂这是何名堂。

    众人屏息而待,一弹指后,铜盘开始缓慢旋转,并且发出了一种声音,听上去甚至有几丝瘆人(就是水竖琴演奏时的声音)。

    半个弹指后,铜盘恢复正常,上面的以及桌子上洒的水,都已完全蒸发。天行看着铜盘上的繁复刻度,低头会心一笑,牛饮了一口桌上的马奶酒,面对众将,开始侃侃而谈。

    “上柎城虽然不大,却是冗昌二州最难攻打的,由于城中有许多明族百姓,故而北辰军未带来掷砲机、投火台之类的攻城器。”

    “若要野战,他们的陌刀阵却是专克我军铁骑,真个是挡者死遇者残,数量劣势就不用多说了……但是”

    “他们虽然势如破竹,弱点并不是没有,想要击败他们,我的计划也不甚复杂,第一步,一个字,撤!第二步”

    “两个字,守!等!”

    …………九月初一。朔风肃杀,阴云密布。

    自与莫易城赶到的部队兵后,只用了五天就成功克复党宕城。此刻,城中的兵士们正在高声欢呼。

    “小菸,这次的虏人好像是故意提前放弃防守撤退,你不觉得有蹊跷吗?”

    颜以安身着三重乌银铠,长身立在城头,看着欢呼中的大军,浑然没有得胜的喜悦。

    颜菸身穿的是次一级的双重银铠,就在方才,她因为斩杀敌军一员虬髯大将而升任骑校统,此时习惯性地坐在台阶上,她对哥哥的忧虑显然意兴阑珊,“有什么不对劲的,那些虏狗只怕是被吓破胆了。”

    “谬矣。”颜以安不动声色,语气变得像一个授课先生,“他们若是没了胆气,又为何还要与我军在城外苦战一天半?”

    颜菸无言以对。

    颜以安又说了几条,不过她都是有听没有懂。

    忽然间,一个盔甲凌乱的年轻士兵从远处奔跑过来,冲开拥挤的人海,来到颜以安一丈处就噗通跪下。“将军,公孙将军和其部下喝了一点酒,就突发奇想的带着两千精骑行出北门,扬言要全歼逃窜的一万五千敌军,创造一个以少胜多的历史奇迹!”

    “什么!”颜菸大吃一惊。

    “这个败家子!又酒后误事!不知道穷寇莫追吗!”颜以安更是直接骂了出来。“你说的……一点是多少?”

    “不多,也就三斤。我乃他的部下,竭力规劝公孙将军莫冲动,反倒遭他毒打一顿。”

    对于普通人而言,三斤酒可能难以想象,但对于了解公孙炜桓的人,实在是可以理解,不过那毕竟是酒,不是茶更不是水!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办。

    公孙炜桓的行为没有经过诸将计议,又是明显的剑走偏锋,不用指望有人会自告奋勇站出来搭救于他了。他的人品可不怎么好。

    就算把他弄来,他这个还没有焐热的将军身份怕是又得被依军纪打原形。

    若不是因魏华栋重伤晕厥、生死不知,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官复原职。

    “这个傻逼。”颜菸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然后迈步走到了一队仍在狂欢的士兵面前,因没戴头盔,刚刚修剪出几个月的齐颈短发随寒风飞舞起来,“传令下去,全旅兵士如有自愿,随我一并出城,援救公孙将军!”

    “得令!”

    他们原来都是颜菸所统部属,听得命令不敢有片刻耽搁,齐声应答后纷纷去通知同伴。

    “你来!”颜以安由于隔得太远,呼喊声根本没有被她听见。

    “诶……”他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一百头野旄牛也拉不来,现在她已经向北门飞奔而去,就算自己追上也没办法。

    于是,经过一刹那的思考,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转头吩咐身边的副将,“去给我麾下戊字旅的夏国安传令,让他率所有士兵前去与颜校统汇,共同增援公孙将军!”

    这次北讨,几乎各个编制都有不同减员,夏国安的部队是损失最小的,颜以安虽然说将军,但一不能自行带兵玩擅离职守,毕竟按照计划,党宕城的兵力需要在两天后才进发,与右路军共同进攻上柎城。

    其次他也不能无限制调动部下,毕竟当兵的是人,不是铁木做的机关傀儡。

    副将刚刚走出了几步,颜以安忽然又叫住了他,“……若万不得已,一定要首先护颜校统全身而退。”

    “遵命。”

    看着副将小跑着离开,颜以安内心也有些忐忑,两千加颜菸的四千再加夏国安的近五千,和一万五千的敌人并不算相差悬殊,可如果出了意外,出去的这些人也不是没可能阴沟里翻船,不过和妹妹的安危相比,他着实没空想夏国安此去是不是送死。

    如果是父亲颜鸿基在自己的位置上,多半会让颜菸自求多福,从小到大,父亲对妹妹从未有过宠溺,更不会用手下将士的性命,为她的任性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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